2013年5月17日 星期五

莫拉•莫伊尼漢:《共產圖伯特與希望之死》


Communist Tibet and the Death of Hope


作者:莫拉•莫伊尼漢( Maura Moynihan 
翻譯:更桑東智
發表時間:2013516


最近中國對拉達克(Ladakh)地區的軍事入侵勾起了人們對失去圖伯特的痛苦回憶。這周,中國官員還宣佈了“拆除改造”圖伯特古老首都拉薩舊城區的計劃。儘管拉薩位列聯合國教科文組織(UNESCO)的世界遺產名錄,但這座城市依然是圖伯特民族特性的一個象徵,因此中國的政治局爲了確保“穩定”的需要,決心清除圖伯特的文化、宗教和身份認同。
2013年5月8日,CTA司政洛桑森格在美國外交委員會發表講話
58日,美國外交委員會(Council on Foreign Relations)在華盛頓為圖伯特流亡政府領導人洛桑森格(Lobsang Sangay)舉辦了一次晚會。洛桑森格對與會的新聞記者、學者和律師們發表了講話,這些與會者熱切希望討論圖伯特境內日益嚴重的危機(整個過程有全程記錄,并可以在網上看到有關視頻)。絕大多數聽眾都估計這位哈佛法學院的畢業生會對中共的統治進行否定,但是洛桑森格的言談在會場造成了震動,後來在網絡博客上也引起軒然大波。
當被問及,他是否希望看到不久的將來在真正自治的圖伯特能進行自由選舉時,洛桑森格回答道:“我們不挑戰或尋求推翻共產黨。我們不質疑或挑戰執政黨目前的結構。”來自紐約大學的著名法律學者孔傑榮(Jerome Cohen)在要求洛桑森格澄清他的言談時說道:“如果圖伯特境內的民眾沒有言論自由,那麼會出現什麽樣的結果是一件非常令人關注的事情。”洛桑森格進行了進一步說明:“我們不尋求在圖伯特境內建立一個博巴的民主體制,……我們要求得到依據中國憲法所擁有的權利。”
洛桑森格的言論在網絡上招致了鋪天蓋地的質疑,尤其是針對他嘲笑圖伯特和中國民眾的民主訴求,忽視那些勇敢簽署《零八憲章》的中國知識份子,這份文件要求在中國實現法治和進行民主改革,并批評中共“还处在威权主义政治生态中,并由此造成连绵不断的人权灾难和社会危机,束缚了中华民族的自身发展,制约了人类文明的进步。”
接受中國共產黨的統治意味著拋棄圖伯特境內那些60多年里爲了生存和反抗而進行決死鬥爭的人們。那些以自焚作為終極犧牲的男男女女也是爲了獲得獨立才以身浴火,他們令人動容的遺言證明了他們的意願。這同時也直接背離了達賴喇嘛曾經聲明的目標。尊者著意效仿印度的民主體制而不是毛澤東式的一黨獨裁,來構建他的流亡政府。達賴喇嘛在1988年提出“中間道路”政策時,曾經設想保持圖伯特作為中國和印度之間的緩衝國地位,並且成為一個非軍事化的“和平區”。洛桑森格聲明的立場則掏空了圖伯特運動的精華所在,同時也貶低了印度同日益咄咄逼人的中國之間維繫一個漫長而緊張的邊界所承受的負擔。
當晚有印度記者出席了外交委員會的晚會,不過沒有人對洛桑森格提出任何為難或嚴肅的問題。當有人提起最近的拉達克軍事入侵問題時,洛桑森格漫不經心地說,中國在印度邊境地區的軍事地位應該由“中國自行裁定”。拜託!洛桑森格住在達蘭薩拉,最近還得到一輛印度政府提供的有紅色頂燈的特別車輛,以顯示他在喜瑪恰爾邦(Himachal Pradesh)的VIP地位。大概可以假設這些特權也是出於“南樓”(印度政府行政大樓南樓,印度政府的別稱——譯者)的“自行裁定”。
洛桑森格正在積極部署打造他個人的神話,其中帶有不少前共產黨時代圖伯特的政治文化特徵。他的官方Facebook主頁宣稱他是達賴喇嘛和古如仁波切的“世俗體現”(secular emanation)。同樣,在華盛頓的外交委員會晚會上,他說,“圖伯特境內很多藝術家譜寫歌曲向競選和我的勝利表達敬意,他們還將這些歌曲傳到了YouTube網站并陪上英文翻譯。有些人還給我送來通常繪製各種神佛唐卡,不過這次他們在唐卡上繪製了我的畫像,還到處散發。”若不是圖伯特境內攀升的抗議死亡人數,和隨著推土機開進拉薩神聖的大昭寺而日遭破壞的圖伯特古代文明,他的這種說法或許還能博得大家一笑。
北京的幹部們無意或者無力廢除一黨統治,因為他們依然攀附於毛澤東主義陳腐的世界觀——妖魔化達賴喇嘛,把佛教信仰稱做“需要根除的疾病”。圖伯特文化是一種讓 “偉大的中華人民共和國”感到震撼的力量——由於毛澤東教義感染,他們的仇外、偏狹而崇尚暴力。洛桑森格明確表示拒絕民主并贊同共產黨在圖伯特的統治或許是一個諷刺性的政治攻勢,也或許是他認同“強權即真理”和“槍杆子裏面出政權”。但如果是這樣,他又如何能宣稱自己是圖伯特的保護神——慈悲為懷的觀世音菩薩——的“世俗體現”?
受人尊敬的美國駐印度大使切斯特•鮑爾斯(Chester Bowles),在1969年出版了題為《新德裡之見》(A View from New Delhi)的回憶錄。以下是書中的一段摘錄:“印度把個人尊為發展過程中的一部份,中國把個人當做國家的工具……印度尋求保護和充實她的古代文化并在尊重傳統的背景下實現社會的現代化,而共產黨中國試圖用一種全新的和外來的社會體制取代傳統的中國文化和體系。印度努力將發展過程導致的社會變動降低到最小程度,中國則追求將這種變動最大化……中國人相信他們可以解讀未來,而印度政府則顯然堅持未來的不可知性。當中國的制度在災難之下分崩離析的時候,印度的制度能夠彎而不折。……飽受苦難和剝削的中國農民和工人必定想知道這樣恐怖的日子還要持續多久,他們希望有朝一日可以徹底擺脫共產黨專制各種變動不定的奇思怪想。”

2013年5月15日 星期三

國際藏學家致習近平及UNESCO的公開信:立即停止破壞拉薩老城!



致:
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家主席 习近平 先生
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总干事 伊琳娜•博科娃 女士

我们,下列签署人,都是来自藏学研究不同领域的独立或隶属于机构的专家学者。出于对拉萨老城区傳統建築遺產及其周边环境遭到加速毁坏的深切关注,在此恭敬地向您递交这份公开信。此种毁坏绝非只是一个单纯的美学问题:
·        此种毁坏已经并且正在摧毁一些不可替代的建筑物,其中有些已经存續了数百年。此种毁坏正在制造一個人为的旅游村,从而使得拉萨老城区不可或缺的藏式风貌和生活方式成为过去。
·        此种毁坏正在剥夺藏人和藏学学者同西藏过往历史之间活生生的联系;
·        这种破坏正在对各阶层的藏人文化和宗教活动的各个方面造成伤害;
·        此种毁坏,再加上(对藏人实施的)前往拉萨旅行和朝圣的实际限制,已经开始改变拉萨一千多年來在藏人生活中所扮演的角色;
·        此种毁坏从一开始就导致了大量藏人从他们自己的家园被强制搬迁,並且正在有效地削弱这个最重要的西藏文化场所之一的藏式风貌;
·        吉曲(拉薩河)的乾涸、無節制採礦和工業作業給這個地區河水造成的污染,以及在建的工程項目導致的拉薩地下水枯竭。这些都正在給這個地區招來生態危害。
现代化与保护之间无须相互排斥。有很多把文化作為關注重心的方法來實現古老城市街区的现代化,同時保护传统建筑。但是,对于正在拉萨老城区发生的一切,首先和最重要的问题在于这些行为根本上是出於商业而非文化目的。
这不仅仅是西藏的问题,也不仅仅是中国的问题。这是一个国际性的问题。
自从支持联合国教科文组织(UNESCO)对布达拉宫(包括大昭寺和罗布林卡地区)成为世界遗产地的认定工作,中国便已认可其本质上所包含的国际性质。中国曾于2004年在苏州主办“第28届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世界遗产委员会大会”。那次大会做出了若干项有关拉萨的决定。那些决定详细提到了保护拉萨老城区的必要性,并且要求老城区的帕廓(Barkor)地区应包含在对大昭寺的保护定义之内:

一个协调拉萨老城区各种活动的管理和开发机构将会有益于解决遗产保护工作所面临的挑战并发挥其潜质,这个机构应当承担起拉萨老城区和世界遗产区域的管理责任……
……历史性传统建筑的保护与复原:除特殊情况之外,应停止拆除历史性传统建筑,尤其在雪村(Shöl)地区。任何有必要复建的建筑物应当符合这个地区的历史特征……
……建议管理当局评估和重新规定当前世界遗产保护区域的界线和适用于布达拉宫、大昭寺(包括帕廓历史区域)和罗布林卡等地的管理规范,同时要考虑到周边景观和环境的遗产价值……

……应鼓励遗产管理当局开展培训活动并为拉萨世界遗产区域的旅游业可持续发展规划提供指导……

鉴于目前的严峻形势:
·        我们请求中国和UNESCO尽快分别向拉萨派遣独立调查组;
·        我们要求调查组,就当前局势以及当地官员和商业利益是否违背了中国因加入UNESCO而应当承担的责任等问题,提交详细报告;
·        最为重要的是,我们要求UNESCO提供一份明确的计划,列出必须立即采取的措施,从而保护拉萨老城,停止当前的毁坏,避免拉萨变成一座二十一世纪初的旅游城市而失去了它的独特性和固有的传统文化。
·        最后,我们请求此公开信的所有签署人,将此信连同他们的关切,送交UNESCO在他们各自国家的代表,请求他们将拉萨老城区的保护问题置于他们组织的优先考虑事项。
·        有关拉萨老城区当前状况的更详细资料可参见(西藏作家茨仁唯色博客中的)下列文章:

公開信簽名網址(EN):


評論摘要(更新中):

評論1——“中國人對歷史古城拉薩老城,尤其亞洲中部和藏傳佛教最重要的聖地大昭寺一帶的破壞,是對圖伯特文明核心的直接攻擊。世界各地的藏人必定對此深感震驚和痛心。如果蒙古人回來,毀掉北京的故宮和天壇,中國人會作何感想?如果羅馬的聖彼得大教堂或是巴黎聖母院被推倒,歐洲和整個世界會作何感想?如果麥加受到攻擊,伊斯蘭世界會作何感想?如果耶路撒冷變成了迪斯尼樂園,猶太人會作何感想?
中國人自己擁有悠久的文化。難道他們不明白其他民族豐富而悠久的文化,有同等的權利得到尊重和保護?他們要多久才能明白他們的文明不是地球上僅有的文明?數千年以來,在這個地球上人類多元化的創造是不可替代的寶藏。爲什麽聯合國教科文組織不能為此做些什麽?爲什麽中國人不能尊重他們自己的憲法中有關各民族一律平等的規定?”

2013年5月14日 星期二

中國國務院新聞辦副主任說:“藏人不希望達賴喇嘛回歸西藏”



Tibetans don’t want Dalai Lama back: China vice-minister


來源:《加德滿都郵報》(The Kathmandu Post
作者:MOHAN GURAGAIN
日期:2013514

文中提到的在中共內部負責對外宣傳工作的崔玉英女士,當屬中共文宣隊伍中的一朵奇葩。文中引用的崔女士的言論,在無恥讕言方面堪稱典範,屬於典型的“三無產品”——無知、無恥、無底線。其中“精華”部份特以紅色加粗字體標注,以幫助讀者“增廣見聞”!——譯者

BEIJING, MAY 13 - People of the Tibet Autonomous Region (TAR) of China don’t want their spiritual leader, the 14th Dalai Lama who is in exile in India, back, a vice-minister of the Chinese State Council Information Office has said.
北京,513日:中國國務院新聞辦公室副主任崔玉英說,西藏自治區的人民不希望流亡印度的精神領袖14世達賴喇嘛回歸西藏。
Cui Yuiying, who hosted a dinner for visiting Nepali and Indian journalists in Beijing on Thursday, said that Tibetans revere the Dalai Lama in terms of culture and religion as part of the traditional respect for the Dalai Lamas but they don’t like his political ideas.
崔玉英星期四在北京主持了一個晚宴,接待來訪的尼泊爾和印度新聞記者。她說,藏族人從文化和宗教方面尊敬達賴喇嘛,是他們對歷世達賴喇嘛尊重的一部份,但是他們不喜歡他的政治觀點。
Dalai Lamas are the head monks of the Gelugpa lineage of Tibetan Buddhism. Potala Palace in Lhasa is their seat. During the 1959 Tibetan uprising, which China regards as an uprising of feudal landlords, the Dalai Lama fled to India. He has since lived in Dharmashala.
達賴喇嘛是圖伯特佛教(即藏傳佛教)格魯派僧眾的領袖。拉薩的布達拉宮是歷世達賴喇嘛的駐錫地。1959年圖伯特起義期間,達賴喇嘛逃亡印度,中國人認為這場起義是封建地主的叛亂。從那以後他一直住在達蘭薩拉。
“In Tibet when I asked people whether they would want the Dalai Lama back, they said they respect him culturally and in their religion but they don’t agree with his political ideology,” said Cui, who has served as the head of the TAR. She said that people respect him mainly for the title. “The title was conferred by the central government.”
曾經在“西藏自治區”擔任領導職務的崔玉英說,“在西藏,當我向人們問到他們是否希望達賴喇嘛回來時,他們說他們在文化和宗教上尊重他,但是不同意他的政治觀點。她說,人們是主要是因為“達賴喇嘛”這個頭銜而尊重他,而“這個頭銜是中央政府授予的。”
According to Chinese government officials, there have been significant improvements in people’s lives since 1951—the year when the Dalai Lama signed a 17-point agreement with China “for a peaceful liberation of Tibet”—as a result of China’s investment in development activities. 
根據中國政府官員的說法,由於中國在各種發展項目上的投資,“西藏人民”的生活從1951年以來發生了顯著變化——達賴喇嘛在這一年同中國簽訂了《關於和平解放西藏的十七條協議》
“Fifty-sixty years ago, Tibet was totally different from what it is today. Nearly 90 percent Tibetans did not have accommodation, land, basic utilities and amenities. Development in the lives of ordinary Tibetans took place only recently,” said Cui.
崔玉英說,“五六十年以前,西藏和今天完全不一樣。差不多90%的藏族人得不到溫飽、土地和基本的用具和便利設施。普通藏族人的生活最近才有了改善。
Chinese officials said the Dalai Lama had not been able to restore monasteries and temples during his reign. They were in a “dilapidated” state. The government project to protect the religious and cultural heritages is not limited to the restoration of Potala Palace, Jokhang Temple in Lhasa and the Tashilhunpo Monastery in Shigatse. The central government has provided funds for the renovation of 1,700 monasteries, according to Cui.
中國官員說,達賴喇嘛在他統治“西藏”期間沒能夠恢復“西藏”的寺院和廟宇。這些寺院廟宇當時“破敗不堪”。保護宗教和文化遺產的政府項目不僅僅限於修復拉薩的布達拉宮和大昭寺、日喀則的紮什倫布寺。崔玉英說,中央政府提供資金修復了1700座寺院
Asked what policy China had towards the claimed 200,000 Tibetans living in India, Cui said China had consistent policy towards Tibetans living abroad. “Tibetans are returning to Tibet from India. They are always free to return at the individual level.”
當被問及中國對據稱多達20萬居住在印度的藏人有什麽樣的政策時,崔玉英說,中國對居住在國外的藏人的政策是一貫的。現在不斷有藏人從印度返回西藏。藏人一直可以根據個人意願自由回歸。

2013年5月9日 星期四

南華早報:作家茨仁唯色呼籲,停止對拉薩的“現代化”




作者:Amy Lee
日期:201359


本周圖伯特作家茨仁唯色在網上抗議在她的家鄉拉薩進行的商業開發,數千網友通過轉發她的帖子或分享他們自己對圖伯特的看法,以表示對唯色的支持。
絕大多數支持者說,他們曾經作為旅遊者去過圖伯特。還有些人說,他們只是在圖片和電影里見過圖伯特。但是或許沒有幾個人瞭解,唯色和其他一些身在異鄉的博巴想要回一趟他們在自治區的老家是何等的困難。
去年10月,唯色想看望自己的母親,但是她必須去戶口所在地吉林獲得當地警方的許可。只有在警方簽發了“無刑事犯罪記錄”證明和填寫了一份當地有關當局簽字蓋章的表格之後,她才能動身。
她可以忍受這些繁文縟節,但是她無法接受在家鄉看到的一切。
回到家鄉之後,唯色說,這座圖伯特首都的老城區所遭受的商業開發的規模和方式讓她感到震驚。
 “過度的商業開發正在毀掉拉薩”——星期六,她以此為題的一封公開信在“微博”上迅速地被“過濾”。她後來又將此信以“請救救拉薩”為題轉帖在她的博客上。
受到質疑的開發計劃是一個正在拉薩老城區建設的名為“帕廓商廈”的購物中心。開發商說,這個購物中心一旦建成,將占地15萬平方米并擁有超過1000個停車位。
唯色問到,“爲了這些停車位要抽掉多少地下水?”這讓人想起數年前為建設另外一個大型購物中心而抽取地下水時,在當地民眾當中激起的恐慌和不滿。當時的開發商為抽取地下水花費了兩年時間。
她寫道,“人們擔心下陷和垮塌,以及對老城造成的其他毀壞。”
讓唯色更為擔心的是,當地政府試圖將拉薩變成另外一個“麗江古城”,這座雲南的歷史古城現在已經被各種遊客所佔據。隨著很多原住民的遷出,這座城市一直受到過分商業化和失去靈魂的批評。
拉薩當地人擔心在麗江發生過的事情正在拉薩重演。
例如,按照政府的規劃,在帕廓地區所有的商販和居民都將遷出這個對於朝聖者和當地人而言都是一個歷史性和人口集中的地區。他們的住房和商鋪將被用來招攬新的買賣,包括餐廳、酒吧和畫廊。
在這個計劃中,原來的商販將被遷往一個新的購物中心,而居民將被安置到郊區,每個家庭將會得到2萬到3萬元的補貼。
唯色對《南華早報》說,“拉薩不只是爲了遊客而存在,這裡有活生生的居民,同時還是一個宗教場所。不能把這裡變成三里屯。”(三里屯是北京的一個高端購物地點)。
唯色說,儘管很多當地人都擔心商業開發會改變拉薩的建築、文化和宗教,但是他們也擔心遭到打擊報復而不敢說出自己對開發計劃的反對意見。
由於絕大多數的國際媒體都將目光集中在最近發生的自焚事件上,唯色認為,拉薩迫在眉睫的災難很大程度上被忽視了。
雖然知道可能招致政府的打擊,她還是決定在社交媒體上籲請支持。
她寫道,“呼吁联合国教科文等全球相关组织,请制止如此可怕的“现代化”对古城拉萨的风景、人文和生态犯下不可饶恕的、无法估量的罪过!呼吁全世界众多的研究藏学、研究西藏问题的专家和机构,请关注现今眼下拉萨老城所面临的万劫不复的厄运。”
唯色在微博上的呼籲信在被屏蔽之前,得到了數千支持者的評論和轉帖。


2013年5月7日 星期二

嘉央諾布:《一個冒牌康巴的懸案》



THE STRANGE CASE OFTHE COUNTERFEIT KHAMPAS

發表時間:2013年5月4日

1974年的中國宣傳照片,
“康巴民兵協助解放軍”
1958年夏,恩珠•贡布扎西在山南地區(Lhoka)成立“四水六崗”并展開抵抗行動,駐紮在這個地區的中國據點和哨所對此感到猝不及防。由於擔心當地民眾可能會加入或支持“四水六崗”,“解放軍”通過製造恐怖來離間當地民眾與康巴之間的關係。他們派出小股士兵化妝成康巴戰士去搶劫甚至殺害圖伯特農民和商人。“四水六崗”總部在得知正在發生的情況后,試圖通過一些办法来讓民眾瞭解中國人的詭計以挽回損失。
抵抗組織甚至在拉薩都貼出了告示,警告民眾提防這些冒牌的康巴,并將這些人稱為“康巴准瑪”( khampa-dzunma)或簡稱“康准”( khamdzun)。這些告示還詳述了“四水六崗”對中國車隊和據點的襲擊所取得的成功。當時有些博巴不相信假冒康巴的故事。他們認為這些故事只不過是為一些可能曾經盤剝當地人的康巴做掩飾。我不是一個懷疑論者,但是我必須承認在很長一段時間,我對此也不是很有把握。
但是,2008年大起義中的一個小插曲喚醒了我對中國人謊言的範圍和程度的認識。當示威和騷亂剛開始在拉薩爆發時,一張幾位圖伯特抗議者焚燒中國國旗的照片引起了全世界媒體的關注。照片上所有人都穿著西式的休閒服,但是有一個站在人群之外的人身穿曲巴(即“藏袍”),是一種隨意的康巴樣式,手裡還拿著一把看上去挺嚇人的砍刀。
2008年拉薩抗議的照片,後來照片中的
“揮刀”康巴被通過數碼技術抹掉。作者佚名。
牛津大學藝術史學家克萊爾•哈莉斯(Claire Harris)在她的新書中說,“這張照片的影響是巨大的,因為它極大地改變了中國人和全世界對博巴的看法。網站和博客上充滿了怒不可遏的中國人的評論。”這張狂野的康巴揮舞砍刀的照片提供了一個非常有效的視覺宣傳材料。“這張照片通過國際媒體和中國全球使館系統的推動,在世界各地廣為流傳。”
讓人意想不到的是,一位來自泰國的華裔婦女曾經在三月初訪問拉薩,她向媒體證實她瞭解在騷亂期間有中國軍警化妝成博巴。她甚至聲稱,當她在BBC的節目中看到那位“揮刀”康巴時,她認出此人是一個中國警察。她還說,在314日當天,她和其他遊客曾經在拉薩的公安派出所(公安局?派出所?)目睹一名警察脫下曲巴并將一把大砍刀放在一邊。哈莉斯得出結論:“此後不久,世界各地的中國使館開始散發另一個版本的照片。這次那位手握砍刀的‘博巴’被通過數碼技術抹掉了。”
我從這個案例中得到的教訓是,當中國人試圖在博巴中製造分裂和破壞讓贊(獨立)鬥爭時,永遠不能低估他們進行欺騙的能力
因此幾天之前,我收到一份Email讓我去看這則莫名其妙的報導:“拉藏傳媒”( Lhaksam Media:“即時新聞:400名康巴要求(“四水六崗”組織)改變讓贊目標或使命,轉而支持中間道路(U-MAY LAM)”,我立刻對自己說“哇哦,冒牌康巴又來了。”
與這則虛假報導同時出現的還有一張同樣具有誤導性的照片——這張照片與這個和任何其他“即時新聞”都毫無關係。這是一幅十三位博巴(其中有些不是康巴,還有一位是達賴喇嘛的妹夫)主持一個會議的照片。這張照片來自“自由亞洲電臺”(RFA)的一篇報導,標題清楚地寫著“第43多康‘四水六崗’理事會會議”(“ 多康”,即“上部康區” )。這可能是“四水六崗”內部傾向CTA的派別,幾年前在達蘭薩拉舉行的一次會議,與所謂“改變使命”沒有任何關係。爲了證明這個“即時新聞”的真實性,“拉藏傳媒”提到它的消息“來自RFA”( cortesy (原文如此) of RFA …)。但是RFA實際上并沒有提到有400名康巴集會。相反,RFA說得很清楚,這是部份康巴民眾在渾蘇爾(Hunsur)舉行的一次會議。 
400康巴”開會的假照片
我很快給一位同“四水六崗”組織總部有聯繫的一位熟人去了電話,詢問有關這則新聞報導的事情。他告訴我這完全是一個假新聞,從來沒有400名康巴同“四水六崗”組織接觸並要求其改變它的讓贊目標。
根據《圖伯特時報》(Tibet Times )報導,422日星期一,在印度南部的渾蘇爾定居點的居麥寺(即“下密院”),有僧人和一些有康巴背景的民眾舉行了一個會議,與會人數總共只有300余人。
這次會議通過了四項決議:
第一項決議讚揚印度南部五個定居點的“圖伯特青年大會”(TYC)地區分會,這幾個分會在早些時候要求TYC放棄追求獨立的立場轉而支持“中間道路”。
第二項決議要求“四水六崗”組織改變爭取圖伯特獨立的立場并支持“中間道路”。
第三項決議聲稱,在過去的一年(2012),流亡議會中的一名康巴議員令人遺憾地參加了一個讓贊組織(The Tibetan National Congress,圖伯特國民大會)在達蘭薩拉舉辦的會議。在TYC今年組織“讓贊會議”期間,康巴議員被要求不得參加這次會議,否則他們的議員資格將不被承認。
第四項決議宣佈,完全同意和支持舉行擁護“中間道路”政策的集會。
這份文件的奇怪之處在於,它不是由《圖伯特時報》所報導的“三百余名與會者”簽署,也不是由任何一位他們的代表簽署。《圖伯特時報》的報導中和其他任何地方都找不到一張有關這次會議的實景照片。
在決議的結尾部份的五個簽名當中,有四個簽名來自居麥寺的僧官,有一個來自TYC的一位前任“中執委”( Centrex)委員。除此之外沒有任何可以代表“四水六崗”或任何其他康巴組織的簽名,也沒有任何會議代表的簽名。這次會議很顯然是由居麥寺主辦的,或者至少是由這個寺院的高級僧官主辦的。《圖伯特時報》的報導提供了兩頁會議決議和簽名的傳真件。
“渾蘇爾會議”決議的第二頁
這份文件另外一個非常奇怪的地方在於,文件的副本似乎一直沒有送交圖伯特青年大會四水六崗組織,而會議却声称要求這兩個組織放棄他們的使命和目標。

相反在傳真件第二頁的最後有一個副本抄送組織的簡短列表。第一份副本送交達賴喇嘛的“噶丹頗章信託基金會”(Gaden Phodrang Trust),第二份副本送交噶廈(Kashag),第三份送交流亡議會常務委員會,第四份送交幾座不同的寺院。
為何將這樣一份容易引起爭議與不和的政治性文件的第一副本送交達賴喇嘛的“噶丹頗章信託基金會”?我曾經的理解是,在退休之後達賴喇嘛會將這個“信託基金會”用於知識、慈善或是宗教目的,但肯定不是政治目的。
從這種奇怪的聯繫來看,我們或許可以猜測是來自“噶丹頗章信託基金”的某位人士授意居麥寺在422日舉行了這個所謂“康巴”的會議,而忠於職守的居麥寺僧官們在忠實地完成了被交代的任務之後,將決議的第一副本送交“噶丹頗章信託”以顯示他們忠心耿耿地執行了他們接受的指示。
桑東仁波切,他很可能就是“噶丹頗章信託

基金會”的理事長
向前再進一步,我們或許有理由認為最近對讓贊倡導著們進行劈頭蓋臉攻擊的指示,可能正是來自“噶丹頗章信託基金會”的所謂理事長桑東仁波切,他一直對倡導獨立的圖伯特活動人士和知識份子心懷敵意。我在達蘭薩拉的聯繫人讓我明白了正是桑東仁波切派遣東托朱古(Thomtok Trulku)去美國各地的圖伯特社區指示他們不要慶祝偉大的十三世(達賴喇嘛)發表《圖伯特獨立宣言》一百周年。
就印度南部的幾個TYC分會要求TYC放棄它的根本目標并取消計劃在523日至25日舉行的“國際讓贊會議”而言,這些分會與桑東仁波切之間,當然不存在像居麥寺向噶丹頗章信託基金會遞交文件副本那樣的直接聯繫。
朗傑紮倉(Namgyal Monastery
主持,東托仁波切
Thomtok Rinpoche
但是人們或許會問爲什麽TYC的八十七個分會中,只有位於印度南部四個定居點的TYC分會採取如此反常的立場?是否可能是由於他們所處的位置剛好接近并受到像哲蚌寺、甘丹寺、色拉寺和居麥寺等幾座主要格魯巴寺院的影響?而這幾座寺院都受到“噶丹頗章信託基金”和它所謂的理事長的操縱或至少是影響?但是我要承認,這只是猜測。要徹底揭露這個卑鄙的陰謀還需要進行更多的調查和更可靠的資料,這個陰謀正在把達賴喇嘛尊者的退休變成製造陰謀、衝突甚至是通敵行為的溫床。
但是,要求“圖伯特青年大會”放棄它的核心原則或是要求“四水六崗”放棄它爭取圖伯特獨立的根本目標并接受中國的暴政,則完全不是出於憑空臆想。這樣的要求就如同要求上面提到的寺院里的僧人們放棄佛教而改宗伊斯蘭教一樣的荒謬和厚顏。不妨問自己一個簡單的問題。假定你是“國際素食者聯盟”( International Vegetarian Union)的一員,而某一天你決定想要吃肉。你會怎麼做?你是否會要求這個令人敬畏的素食者組織為了你的方便而放棄它賴以存在的全部理由?不,當然不會。你只需要退出這個組織然後找一家牛排店或包子鋪,開始你自己新的飲食方式。
那些提出這些無恥要求還把自己稱做“康巴”和“TYC成員”的人(以及他們背後的教唆者),在我看來,都是偽康巴、偽索努(shonus,博語,即“TYC成員”),並且說到底都是偽博巴。他們和1958年偽裝成康巴的中國人一樣,在用同樣的方式參與一種罪惡的欺詐活動。這些人顯然是在種種偽裝之下另有所圖,他們至少應該被立即清除出TYC和“四水六崗”。
這些歷史性的爭取自由鬥爭組織的領導人,儘管受到那些人利用達賴喇嘛在拉達克(Ladakh)或薩魯噶拉(Salugara)的講話進行攻擊,但是不應該因此而氣餒或是放棄他們高貴的使命。在“四水六崗”剛開始展開反抗中國人的軍事行動時,圖伯特政府甚至包括達賴喇嘛自己都對抵抗力量發表了譴責。尊者在傳記中寫道,在逃亡途中,他見到了幾位康巴領袖,同他們進行了坦誠的交談并向他們表示歉意。“我請他們不要對政府的通告感到惱火,這些通告將他們說成是反革命和匪徒,我還準確地告訴他們中國人是如何地口述這些通告以及我們爲什麽覺得被逼無奈而發佈這些通告。”
在《吾土吾民》(My Land and My People)一書中,達賴喇嘛還明確而詳細地解釋了,他同北京方面的合作以及讓圖伯特成為中華人民共和國之內的一個自治區的努力(或可以稱之為“中間道路”的前身)是如何遭遇徹底失敗而圖伯特唯一的出路就是成為一個獨立的國家。而當前的“中間道路”正被證明是一個比它在1950年到1959年的前身更加慘重的失敗。中國向圖伯特地區的人口遷移正在以指數級增長,而中國在圖伯特地區壓倒性的駭人聽聞的安保措施有逼迫一些博巴,尤其是拉薩人,逃往(相對)自由一些的中國城市。達賴喇嘛在薩魯嘎拉的講話中順便提到了這一點,作為中國有“廣泛自由”的證據。而成千上萬的圖伯特牧民正在被趕出他們的草原,住進如同斯大林的集中營一樣被圍牆封閉的定居點,生活在貧困和酗酒之中。中國人在圖伯特地區到處大量和強制性攫取博巴的農田和草原,大規模瘋狂開採礦山,正在驅使博巴陷入長期的失業和貧困,同時在政治、文化和經濟領域被極端邊緣化。博巴們甚至連礦工這樣低水平和危險的工作都難以獲得,墨竹工卡(Metrogongar)礦難的傷亡者名單可以反映出這一點。毋庸置疑,圖伯特人作為一個民族正在被逼入一種只能稱之為“實質性滅絕”的境地。
117名勇敢的境内自焚者已經通過他們的行動來“抗議中國的統治”( to protest Chinese rule)——這是一個現在被國際媒體一直使用的短語(不妨從Google上搜索一下這個短語),幾乎可以等同於在說他們要求獨立,並且向全世界說明他們呼喚達賴喇嘛尊者回歸一個脫離中國統治的圖伯特——一個獨立的圖伯特。沒有任何一個圖伯特境內的自焚者或街頭抗議者,曾經表達過支持“中間道路”政策。那些倡導讓贊事業的人們應該堅定自己的立場,要堅信圖伯特境內同仁們的勇氣已經開始揭露出中國對“中間道路”政策陰險的背叛,而達賴喇嘛和圖伯特政府在不遠的將來就會召喚他們,召喚那些現在還受到譴責的人去挽回敗局,正如他們在1959年所做的那樣。
在擱筆之前,讓我們回到文章開始的地方。從我搜集的資料來看,“四水六崗”在1958年成功俘獲了幾個假冒的康巴并處決了這些人。他們也抓獲了一些真正的假裝成抵抗戰士的真正的匪徒。有兩名匪徒被槍斃,另外一個屁股上被抽了一百鞭子之後被放掉。最後的這位現在已經死了,公佈他的名字或許也沒什麼意義,但是值得一提的是,此人後來逃到了加德滿都並且成了一名紅極一時的倒賣宗教聖物的販子。這種人在天主教的教堂里被稱為“simonist”(倒賣聖物或聖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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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克萊爾•哈莉斯著《世界屋脊上的博物館》(The Museum on the Roof of the World: Art, Politics and the Representation of Tibet),芝加哥大學出版社,2012年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