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IDDLE WAY ECONOMICS: ONE-ON-ONE
原文发表于:2013年6月20日
前往噶倫堡的羊毛商隊,攝於1938年。F. Bailey Vanderhoef Jr |
作為讓贊事業的發言人——儘管是一個“不怎麼樣”的非正式發言人,讓我相當沮喪的事情之一是,我必須時不時參加一些由“自由圖伯特學生運動”(SFT)和“圖伯特青年大會”(TYC)或是其他機構主辦的一些有關“中間道路”與讓贊的辯論。我不是一個出色的辯才,不過這還是最小的問題。問題在於,我必須眼看著一些“成年人”(而且我和他們還曾經一度交好)令人尷尬地說出那些愚蠢和信口開河的言論,只是爲了迎合“中間道路”的高層人士。這確實是一個令人沮喪的經歷。
我想是在2008年由TYC在紐約市主辦的一次辯論會上(由自由亞洲電臺的卡瑪如康[Karma Zurkhang]主持),司政洛桑森格提出了現在聲名狼藉的“U-Rang”構想。後來在2011年,SFT在艾莫利大學(Emory University)舉辦了一次辯論會。在這次辯論會上,達賴喇嘛駐紐約代表洛桑念紮(Lobsang Nyendak)提出了“中間道路的經濟學論據”。他說,由於圖伯特是一個內陸國家,所以必須成為中華人民共和國的一部份,只有如此博巴們才能通過中國的港口將他們的產品運往世界各地並且分享中國的經濟繁榮。平心而論,我應該指出這個言論並非洛桑念紮先生的原創。實際上,在討論期間散發的官方有關“中間道路”的小冊子裡,就包括了這些言論。
早在1995年,尊者自己就曾經在一系列採訪中說,由於圖伯特在經濟上是一個不發達國家,成為中國和中國繁榮經濟的一部份對圖伯特是有益的。尊者也說,由於圖伯特是一個內陸國家,所以有必要成為中國的一部份,從而獲得出海口。我曾經在發表于《圖伯特評論》的一篇文章中提到此事。當時我覺得這或許只是一個即席講話,而未作深究。我在文章中說,“我並非在此爭論尊者在經濟和地緣政治上的觀點,但是可以非常肯定地說,他最近的講話讓很多追隨者徹底感到困惑和灰心喪氣。”
但是現在看來這似乎並非是一個未經準備的即席講話。這個講話明顯代表了“中間道路”理論的基本經濟學論點。而且既然所有人都比以往任何時候更加 “徹底感到困惑和灰心喪氣”——我想這麼說是有把握的,那麼或許是時候對這個講話進行一些分析,看它是否經得起嚴格的檢驗。
身處內陸並不能讓一個國家就因此有必要放棄自己的獨立去加入一個沿海國家,我或許可以指出,當前世界上有48個獨立的內陸國家——而且谢天谢地,这些国家都发展得相當不錯。其中像瑞士、奧地利、盧森堡和列支敦士登這樣的內陸國家,甚至在當前的歐洲經濟危機中依然能保持經濟繁榮。我或許還應該指出,這四個貨真價實的內陸國家的狀況要遠遠好於希臘、西班牙和義大利,而這三個國家可能擁有比其他任何歐洲國家更長的海岸線。
世界上其他的內陸國家也都在設法在當前全球化經濟環境中保持自己應有的地位,同他們周圍的沿海國家相比或許可以說是“各有千秋”。圖伯特的老鄰居蒙古國、不丹和尼泊爾都當然完全是內陸國家。儘管他們都有自己的經濟或政治問題,但是這些問題是否源自他們是內陸國家則很值得懷疑。不管怎樣,我確信,無論他們面臨的問題有多麼嚴重,也不會有人建議他們放棄自己的獨立而成為中國的一部分,從而可以利用上海或深圳這樣的港口。
要是想從事海上貿易或是捕魚業,作為內陸國家當然有其劣勢。然而,有些經濟學家曾經提出一種觀點,認為作為一個內陸國家或許實際上是上蒼隱秘的眷顧,因為內陸本身形成了一個“天然的關稅壁壘”,可以保護一個國家免遭廉價進口商品的衝擊。在某些情況下,作為內陸國家還會導致形成一個更加健康的當地食物結構,和一個更加自力更生的經濟結構。我們還應當牢記在心的是,亞洲和非洲的沿海國家是最早受到歐洲列強的佔領和淪為殖民地的,而身處內陸的圖伯特或許是最後一個非殖民地國家,大英帝國雖然向圖伯特派遣過遠征軍,但是卻遭遇了幾乎無法解決的後勤保障問題。
馱運羊毛的騾子進入噶倫堡,攝於1953年。James Burke,LIFE. |
不過,無論多麽地處偏遠和路途艱難,圖伯特在過去一直同鄰近國家保持著相當興隆而獲利頗豐的商業關係。圖伯特的出口產品包括:鹽巴、麝香、冬蟲夏草(caterpillar-fungus)和其他草藥,牛羊肉,大型皮張,野生動物皮毛,帕須彌那披肩(pashmina),沙圖什(shahtoosh),當然還有最有利可圖的羊毛。到1950年,圖伯特出口美國、英國、義大利和日本的羊毛,每年大約價值200萬美元,在戰前的年代裡,這無疑是一大筆收入。
抵达噶伦堡11英里处的羊毛商队,摄于1953年。James Burke, LIFE |
在那個時代的亞洲高原,沒有任何可以與之匹敵的大宗交易。在“二戰”初期,圖伯特商人給中華民國提供了大量各種各樣的物資,包括盤尼西林、勞力士手錶、派克金筆、蘇格蘭威士忌、法國白蘭地等等等等,給每一個從噶倫堡到拉薩,甚至遠至麗江的經商者創造了一個財富傳奇。我正在搜集整理有關資料,因此我不能在此做更加詳細的描述。有興趣的讀者可以購買即將出版的書籍。但是我可以負責任地說,在那一段時間,我從沒遇見過一個博巴,無論是農民還是牧民或是商販,手上沒有一塊腕表,或者是勞力士,或者是歐米茄,不過更多時候是價廉物美的瑞士表“West End”。我想,你不會在同一個時期的印度、尼泊爾或是中國農民的身上見到這樣的物件。
圖伯特羊毛商人從騾子上卸載羊毛,摄于1951年。Hulton-Deutsch |
此一商業活動的最終目的地是加爾各答,如果你查看地圖,此地離拉薩相對較近,直線距離只有500英里,而上海距離拉薩的直線距離將近2000英里,是加爾各答的差不多四倍。我在一些資料上看到過,甚至滿清的“駐藏大臣”都是通過加爾各答來拉薩的。共產黨佔領圖伯特之後的第一任行政首長張經武,也沒有隨同他的部隊從昌都到達拉薩,而是選擇了更加便捷的海路取道加爾各答。
守護商隊的獒犬 |
你可以從加爾各答乘坐夜間直達列車前往西裡古裡(Siliguri),然後再搭乘吉普車花兩個小時到達噶倫堡。從噶倫堡到拉薩,騎馬需要十七八天,每天輕鬆地走上大約20英里。大衛•麥克唐納(David MacDonald)提到他的女婿佩裡上尉(Captain Perry)曾經騎馬用76小時從江孜(Gyangtse)趕到大吉嶺。而如果騎馬從北京前往拉薩,隨隨便便要花上幾個月的時間。
“青藏鐵路”在2006年建成之前,聯繫拉薩與中國的重大問題一直沒有得到解決,儘管中國在50、60和60年代進行了大量的公路建設。在1999年4月8日出版的《遠東經濟評論》上有一篇報導稱,北京向印度提議開放一條陸上路線,以便通過加爾各答港口進行圖伯特相關的進出口業務。此一提議需要同圖伯特簽訂一個運輸協議,類似于同古老的獨立王國尼泊爾和不丹之間已經簽訂的相關協議。但是印度則希望在討論貿易路線之前,首先解決中印邊界問題。
“中間道路”經濟學家們應該注意到,不丹和尼泊爾與印度之間存在的運輸協議,這些協議是在六十年代簽訂的。而獨立的圖伯特與英屬印度和後來獨立的印度之間早就存在一個非正式協議,這份非正式協議應該算作圖伯特在1904年的《拉薩協定》中所做的貿易讓步的間接受益。如果圖伯特能夠一直保持一個獨立國家的地位,勢必會形成一個更加正式的協議。聯合國《海洋法公約》賦予內陸國家“免繳過境國運輸稅賦”而往返出海港口的權利。聯合國還有一個援助內陸發展中國家的行動計劃。
總而言之,一個國家絕對沒有理由因為身處內陸而放棄自己的主權。
我們不知疲倦的“中間道路”辯論家們還有另外一個一直拿出來炫耀的論調,為的是說明作為中國的一部份能給圖伯特帶來多少利益。這個論調拿歐盟作為對比,說明作為歐盟成員國是如何有利於像愛爾蘭或葡萄牙這樣的小國。這顯然是一個極為有害的似是而非的廢話,尤其是“中間道路”的理論家們一直沒有告訴他們的目標受眾(定居點里的老阿爸和老阿媽),成為歐盟的成員是完全建立在自願基礎上的,歐盟的每一個成員國依然保有自己的主權和在聯合國的席位。將這樣一個由獨立國家組成的共同聯盟與共產黨中國對圖伯特粗暴入侵和佔領相提並論,就如同將成年人之間兩情相悅的合法婚姻同用中國製造的電警棍進行的强暴混為一談。
但是,在圖伯特民眾正在遭受壓迫、遭受邊緣化和遭受盤剝而瀕臨功能性滅絕的時候;在超過119名抗議者自焚身亡,拼死向世界證明“沒有獨立,圖伯特必將滅亡”(帕莫頓珠[Phagmo Dhondup]語)的時候,“中間道路”說客們的這種明目張膽的自以為是和虛偽的“經濟學”觀點,應該會讓所有可敬的、智慧的和思想自由的博巴相信,“中間道路”已經不能繼續被看做一個全國性的政策,甚至是在最為臨界的概念上。
一段時間以來,我一直把整個“中間道路”的高層策劃者和它那些忠誠而頭腦簡單的追隨者歸為某種癲狂的宗派,尤其他們的“大祭司”桑東仁波切充滿熱情地宣佈“青藏鐵路”(現在已經成為中國向圖伯特移民的快速通道)代表著圖伯特民眾獲得的真正的經濟利益。或許仁波切所表達的意思,正如加利福尼亞的一個教派領袖幾年前所宣稱的,外星人的太空船代表了從天而降的啟示對他的追隨者的救贖。
1997年3月26日,聖地亞哥警方發現了馬歇爾•阿普爾懷特(Marshall Applewhite)和39名“天堂之門”( Heaven’s Gate)教派追隨者的遺體。這些人相信會有一艘外星人的太空船在海爾波普彗星(Comet Hale–Bopp)最為明亮的時候降臨地球。爲了趕上這艘太空船,他們決定集體自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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