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12月20日 星期四

莫拉•莫伊尼汉:《流亡的图伯特:难民还是公民?》

Tibet in Exile: Refugees or Citizens?

莫拉•莫伊尼汉






         译:更桑东智(@johnlee1021
发表日期:2012/08/16





2011年,正当洛桑森格政府履新之际,图伯特各地爆发了自焚危机。这次危机给“藏人行政中央”(CTA)一个难得的机会,可以将导致图伯特境内日益严重危机的原因,同导致生活在印度和尼泊尔的图伯特难民窘困境遇的原因相对接。图伯特民族主义者烈焰环身的画面迅即让整个亚洲对中国的“崛起”感到胆战心惊。同样让其他国家感到惊惧的还有挺进南中国海的中国军舰和在图伯特地区爆炸式扩张的水坝建设,这些水坝扼断了湄公河、布拉马普特拉河以及印度河等国际河流。(详情请浏览迈克尔•伯克利的网站《溶解图伯特》

然而,同不可一世的中国相比,图伯特运动的可用资源一直以来都是捉襟见肘。自1989年天安门屠杀以来,中国已经斥资数百万美元雇请纽约著名的希尔和诺尔顿(Hill & Knowlton)公共关系公司替他们漂白形象,并且试图调整中共的政党路线形成一个奇特的资本主义与共产主义的混合体——在谋求经济成功的同时,还要成为一种治国模式。

不幸的是,中国的这些努力起到了作用:近来“中国品牌”尽管受到薄熙来和陈光诚等事件的污损,外国资本依然涌入中国。针对中国在遥远的图伯特酷刑虐待男女老少的恶行也不会出现相应的国际制裁,中国通过把持贸易和取消同任何接待达赖喇嘛尊者的政府进行高层会谈而让自己逍遥法外。

现在,图伯特境内的民众正在引火自焚,而经过61年的占领,中国已经在整个图伯特高原部署了数量惊人的军事设施,同时也不会有联合国维和部队和北约部队能将图伯特民众拯救出这个警察国家。在目前这个危难时刻,当务之急是采取一种务实的态度考虑如何帮助图伯特民众。

通过一些谴责中国在图伯特暴行的决议具有象征性的意义,也能够让图伯特议题存在于公众视野当中,但是“藏人行政中央”(CTA)和洛桑森格先生能够直接产生影响力的只有图伯特流亡社会。噶厦最近发布了一份报告,列举了在过去一年里所取得的成就。其中,“图伯特核心计划”( Tibet Core)是一个值得欢迎的方案,涉及到学校体系的改革。而最为引人注目的成就当属印度政府已经“友善地同意延长出生在印度的博巴所持有的《登记证书》(Registration Certificate)的有效期,有效期得以延长的还包括那些持有《登记证书》超过二十年的人。延长时间为五年。”

尽管这是一个积极的步骤,但是CTA必须重新评估流亡博巴处境艰难这个严峻的现实。博巴们不能再继续作为没有国籍的难民而存在。已经五十三年了,图伯特难民成为世界上仅次于巴勒斯坦人的悬而未决的难民危机。在21世纪,整个亚洲地区给予难民的空间和容忍度都在下降。任何持有难民卡的博巴如果回到图伯特都将冒生命危险,除非他们曾经是中共招募的间谍,因此重返故土实属无望。

我在此敦促洛桑森格先生和CTA对于一些势在燃眉的事项予以更多关注,其中包括:流亡博巴的合法地位、扩大获得印度公民资格的条件选项、启动向其他国家的转移安置计划。

博巴在印度:永久的难民?

作为一种安全保障,博巴目前每五年可以重新获得印度的居住许可,但是并没有改变博巴的难民地位。这种状况使得很多受过教育的、有才华的人,以及跨族婚姻的子女无法真正融入印度社会。在上世纪70年代,印度政府曾经提议让所有的图伯特难民成为印度公民,但是图伯特流亡政府拒绝了这个提议。流亡政府退休官员旺杰(Wangyal)说,“曾经参与讨论过这个问题的很多人现在都认为,拒绝印度政府的这个慷慨提议是一个错误。但是,当时我们都相信要不了多久我们就可以回到图伯特。事后再看,这种想法即便在当时都是不切实际的。设若第三代流亡博巴能拥有印度国籍,今天的图伯特流亡社会将会拥有更多资源,也会比现在更为强大。”

过去的流亡政府当局未曾为图伯特难民寻求获得印度公民资格。有不少博巴通过个人渠道成为了印度公民,但是研究显示,仅有1%3%的流亡博巴有资格申请成为印度公民。加拿大移民与难民事务委员会(The Immigration and Refugee Board)和美国公民及移民服务局(Bureau of Citizenship and Immigration Services)提出的报告指出,那些生于图伯特后来逃到印度的博巴,以及父母为难民而出生在印度的博巴要想申请成为印度公民,都面临法律问题。

很多博巴、印度人和图伯特国际支持者们都有一个共识,认为流亡社会应该就保障博巴的公民权问题与印度政府重开对话。在一个广为报道的历时3年的诉讼案件中,来自德拉敦(Dehradun)的南杰拉加日(Namgyal Lagyari)最终获得了印度公民资格。这一案件鼓舞了其他出生在印度的博巴如法炮制。

印度的博巴需要更好的渠道获得法律资源和教育,从而能够充分地理解联合国和印度有关难民问题的宪章与法律,全面了解适用于难民的相关权利与限制,并通过合法程序寻求获得公民权或移居他国。

找门路去西方

上世纪60年代,瑞士是第一个给予少量博巴以公民资格的国家。在70年代,一位富有远见的加拿大驻新德里大使对图伯特难民给予格外的关注,并且成功实施了一个重新安置项目,该项目针对的是整个家庭。美国在1990年通过的《移民法案》允许1000名印度和尼泊尔的博巴获得移民签证。但是在美国的这个移民方案中,个人的移民签证是通过抽签的方式获得的。很多亲属需要等候多年才能获得签证重新团聚。这也使得原本因为中国对图伯特占领导致的骨肉分离更加地雪上加霜。

今天,在时隔23年之后,估计有大约10,000名博巴合法移居美国,与前期到达的亲属团聚。但是,“找门路去西方”——在摩洛甘济(McLeod Ganj)和马努卡提拉(Majnu ka Tila)的集市上时常有人谈论这个话题——已经使得印度的图伯特流亡社会陷入严重的支离破碎。经年不变的难民地位已经进入了第三代,很多生活在印度的流亡博巴迫于巨大的压力不得不想尽一切办法争取移居西方国家。

绝大多数的图伯特难民对于相关的移民法律和程序知之甚少,这使得他们容易受到签证掮客的误导、盘剥和伤害。

倒卖签证和冒用护照

难民团体尤其容易受到盘剥、贿赂和胁迫等行为的伤害,博巴们也不例外。从新德里到纽约,在整个图伯特流亡社会,活动着大量的护照和签证掮客。在很多案例中,掮客要收取大笔的费用,而他们时常在收取现金之后便人间蒸发。很多这些掮客的“客户”最终抵达曼哈顿或伦敦之后,往往身负巨额债务,需要花费许多年来偿还。那些以寻求庇护为由进入德国的博巴会得到一笔小额救济,但是在获得居住权之前,必须接受为期数月甚至数年的限制居住。这是他们和亚洲的掮客达成交易时所预想不到的。

美国国务院已经开始关注来自图伯特和印度的护照冒用问题。领事官员们熟知这种老套的把戏:将一份获得美国签证的护照寄回去,换掉照片,然后另一个人就可以不经任何领事馆的面谈而进入美国。

最近几年,出现了一些危害相当大的趋势。有些新近到达的难民伪造他们的出生日期和血缘关系,从而以印度方面停止颁发居住许可之前就进入印度的博巴的子女的身份获得入境许可。还有一些从印度进入美国的博巴,在掮客的诱惑之下,通过编造曾经受到印度官员的虐待以申请庇护,或是变更资料文件伪装自己出生在图伯特境内从而符合获得政治庇护的要求。伪造个人身份容易招致灾难性的后果,包括被驱逐出境或被捕入狱。有数起案例显示美国移民归化局(INS)官员因为发现了编造信息而将入境博巴逐回印度。

1990年代后期,胆大妄为的掮客开始从印度的博巴手里收敛钱财,许诺可以伪造庇护申请获得绿卡。曾经有人找我为一些博巴写支持信,他们已经向掮客预付了款项。我因此有机会阅读了很多这样的申述材料,他们声称遭受了印度官员残酷无情的对待。当我问到这些申述是否真实时,他们说是假的:这些材料都是掮客一手操办的。

我对这些庇护申请没有表示支持,因为我担心这样会在将来导致很多麻烦。如果印度政府了解到这些诡计,势必会大为光火——迄今为止,印度是图伯特难民最大的捐助者。这些诡计同样也会触怒达赖喇嘛尊者,他还从未想过离开他的流亡家园并且曾经自豪地说“我是印度的儿子”。

既成事实的损害

1998年,我接到一名在华盛顿美国国务院反欺诈部门工作的官员打来的电话,询问有关来自印度的图伯特难民的庇护申请数量激增的问题,他问道,生活在印度的博巴是否确实面临风险?我提供了一些来自印度政府内政部、“藏人行政中央”( CTA)以及一些独立监查机构的文件,这些文件证明了印度慷慨关照图伯特民众以及对达赖喇嘛尊者予以高度尊敬的历史。固然存在一些欺压和虐待的个案,但是印度政府对图伯特民众以及他们所关心的图伯特文化和宗教保护问题所提供的人道主义帮助是值得称颂的。
白玛嘎松(Pema Gashon

之后不久,我收到一封白玛嘎松(Pema Gashon)先生寄来的信件,他当时是图伯特青年大会(Tibetan Youth Congress)纽约和新泽西分会的负责人,也是纽约所有博巴集会上的熟面孔。嘎松先生在信中向我描述了让来自印度的博巴获得庇护的计划,他在信中写道:“我们知道我们的情况缺乏说服力,因此,如果您能够说服一些国会议员和克林顿总统支持我们,我们会按照您的意愿给您支付所有费用。”

我将此信复印了若干份,提供给CTA官员并且敦促他们对事件进行调查。我还向嘎松先生质询了有关向一位美国参议院的亲属提供贿赂一事。作为交换,他们让对方接受关于印度的虚假资料——1970年代,我的父亲曾经在这个国家担任美国全权公使。我无从知晓是否存在或者存在哪些的具体行动,但是我了解到有若干人通过嘎松先生获得了绿卡,而还有其他一些人给他支付了大笔现金但还没有得到许可文件。

在过去的15年,类似这样的掮客成倍增加。图伯特正义中心(Tibet Justice Center)和其他一些团体已经收集到了这些掮客如何运作的实例证据,包括诱导他们的客户对有关官员说谎、扣押护照以索取更多钱财、威胁将客户逐回印度或图伯特、说服美国律师事务所进行公益性的法律援助而自己则从焦急的客户手中收取大笔现金、为掮客自己的亲朋好友从客户那里盗用护照。有报告说,一些图伯特妇女被卖给卖淫团伙以偿还债务。(世界各地的非法护照和签证团伙的运作都是如此。)

而现在可悲的是,那些在印度的博巴即使有合法的机会前往美国求学、经商或家庭团聚,也得不到签证。其中绝大多数人提供的文件未经任何审阅便被不假思索地拒签。甚至获得富布莱特(Fulbright)奖学金的学者也得不到公正的听证机会。2011年,在华盛顿特区举办的时轮法会(Kalachakra)上,达赖喇嘛尊者向博巴们发表公开讲话,要求人们遵循合法程序,不要为了寻求庇护而弄虚作假。

CTA和其他设在美国的图伯特支持团体应该与驻新德里的美国大使馆协作,给予图伯特签证申请人公平的听证机会,还应该说服美国国会通过一项新的参议院决议,授权启动第二轮的美国安置项目。在1990年的安置项目中,美国建议接纳超过1000名博巴移民美国,但是CTA回绝了这个提议。美国目前正在进行超过60,000名尼泊尔裔不丹难民的安置工作,他们从1990年代初开始就一直住在联合国难民署(UNHCR)建立的难民营中。图伯特难民人数有限,而且一直以来得到美国国会的坚定支持,因此极有可能获得更多移民签证,这也可以让那些不择手段的签证掮客“英雄无用武之地”。

现在有一大批图伯特难民由于没有合法文件而在美国陷入困境,这些人受到掮客和骗子的操控,生活在本身就疲于奔命的移民社会的边缘。美国的绝大多数移民团体都有自己合法的顾问团队和合法的保障资金。CTA也可以制定一项计划为难民提供咨询,并就合法地位、难民权利和选择权等问题对他们进行教育。CTA还可以就难民的转移安置问题与驻新德里的各国使馆开展对话,探讨博巴们合法移民的相关程序。

有关移民、难民权利和寻求庇护的程序等问题的信息,可以在联合国难民署UNHCR国际救援委员会IRC难民国际(RI等国际组织,以及各国政府的网站上获得。

博巴在尼泊尔:没有保护也没有出路

生活在尼泊尔的博巴是最易受伤害、最被忽视和冒风险最大的群体。在过去的10年里,随着比兰德拉国王被暗杀和毛派的崛起,“藏人行政中央”(CTA)现在没有任何手段可以保护这个庞大的、有着广泛影响的博巴社群。这个群体在尼泊尔王国时期曾经盛极一时,但是现在却面临中国特工和他们的毛派傀儡的攻击。

一位现居加德满都的CTA退休官员说——由于图伯特问题在尼泊尔高度敏感,他要求不透露姓名,“达兰萨拉的那些决策让我们深受其害。他们卖掉了那么多产业,让很多家庭失去经济来源。联合国难民署应中国的要求裁撤了图伯特边境上的难民保护官员,没有人付出努力去游说总部设在日内瓦的联合国难民署去恢复它。设在尼泊尔的图伯特办事处被关闭的时候,CTA也没有同尼泊尔、印度和美国的官员进行谈判,以挽救这些办事机构。桑东仁波切一夜之间把CTA驻尼泊尔的安保人员从12名裁减至1名。过去从图伯特新来的难民要接受安保人员的审查,目的是为了保护流亡社会和保持与印度和美国之间的密切关系。现在有很多人在滥用这套系统为自己谋求获得美国签证的资格。没有了有效的审查系统,这样的滥用会越来越多。这套系统已经彻底瘫痪了。而现在CTA官员们不敢来尼泊尔,即便他们持有美国或者加拿大护照。这种现象产生的心理影响已经在难民中造成了一种受害者心态。我们现在真是群龙无首了。”

比兰德拉国王在2001年被谋杀之后,尼泊尔的博巴失去了来自王室的庇护。驻加德满都的美国大使馆进行了一项研究调查,并提出将大量的图伯特难民重新安置到美国。有关这个项目的消息成为了一个典型的“拉动因素”——来自印度的博巴也想跻身于这个项目当中。这位CTA驻尼泊尔的前官员说,“达兰萨拉要求对所有的申请人进行审核。结果很多来自印度的博巴出现在名单上,而这些人从来就未曾在尼泊尔登记注册。尼泊尔政府对此感到很困惑,安置项目也因此陷入困境。后来毛派掌握了政权,现在他们不签发出境许可,安置项目也就不了了之。这真是个奇耻大辱。”

美国国会一直在给尼泊尔政府施加压力,使其同意给博巴签发处境签证移民美国。

下文是一篇来自《加德满都邮报》的报道:

加德满都,2012222日。在(2011年)129日,在三名美国国会议员詹姆斯•P •麦戈文(James P. McGovern)、弗兰克•R•沃尔夫(Frank R. Wolf)和约瑟夫•R•皮兹(Joseph R. Pitts)分别寄给总统拉姆•巴兰•亚达夫(Ram Baran Yadav)和总理巴布拉姆•巴特拉伊(Baburam Bhattarai)的信件以实施中,他们要求尼泊尔“与美国政府协作以落实一项允许图伯特难民移居美国的重新安置计划。”这些通过在美国的尼泊尔使团送交的信件说,他们“对尼泊尔缺乏完善的难民法律、拖延通过尼泊尔转移图伯特难民以及未能同美国政府协作以落实一项允许图伯特难民移居美国的重新安置计划表示深切关注。”

图伯特支持团体可以游说总部设于日内瓦的联合国难民事务署与尼泊尔政府接洽,商谈有关图伯特难民的保护、居住文件以及处境许可等事项。此外,还需要同詹姆斯•P •麦戈文、弗兰克•R•沃尔夫和约瑟夫•R•皮兹等美国国会议员协作,确保签发给博巴的出境许可是移居美国。

创建法律信息资源中心

洛桑森格先生曾经在哈佛大学研究法律,他的政府有能力也有资源去创建一个法律信息资源和咨询服务中心,从而可以和各国政府以及难民支持团体协同工作,在获得公民资格、移民和寻求保护等方面为博巴提供帮助。这将会对流亡社会产生实际影响。一位最近从安多地区逃到尼泊尔的年轻人对我说,“知道达赖喇嘛尊者安全地生活在印度,让生活在中国统治下的同胞们看到了希望。但是,现在我看到中国在尼泊尔对博巴们步步紧逼。如果连流亡基地都失去了,那么谁还会为图伯特境内的同胞们说话?”

1 則留言:

  1. 按王力雄的说法,境内的藏人要靠自己,境外的藏人不要做自焚的文章。他对洛桑森给失去信心。
    http://jiamiguma.blogspot.be/#!/2012/12/blog-post_5184.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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